第67章_忧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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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

  我们大多数人一生中可以认识几千个人。所以,失去了最基本的把握——知道自己是否选对职业、找对配偶的确定感——令我们感到失落。我们无法接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的状况;我们无法抛开这种想法:人应该运用知识来做抉择。

  以个人的角度来说,遭受奴役和过度自由都是沉重的现实,当有些国家承受着难以摆脱贫穷的绝望时,较进步的国家则承受着人口的过度流动,当人们与传统的根不断松动、不断重新适应新工作与新人际关系的流浪生活时,他经受的压力更大。有位作家针对这个问题写了一则故事,说有个男孩在短时间内搬了三次家,后来他在自家后院的橡树上吊自尽,钉在树干上的遗书写着:“这里是唯一有根的地方。”平均一年要拜访三十个国家的忙碌官员;公司不断转手、部属与上司年年不同的城市中产阶级;或是每次上杂货店都碰到不同店员的独居者,他们一直都有种断裂的感觉。在1957年,美国超市的货架上平均有六十五种货品:购物者认识所有的水果和蔬菜,而且都品尝过。到了1997年,美国超市的货架上平均有三百种货品,其中有上千种货品的超市不在少数。即使在选择晚餐时,你也处于不确定的情况中。这种选择的增加不是方便,而是令人混乱。当各个方面都有类似的多样选择时——你要住哪、做什么、买什么、和谁结婚——结果就是一种集体的焦虑,我认为,这充分解释了工业化的世界忧郁症罹患率升高的理由。

  此外,我们活在一个令人眼花缭乱、手足无措的科技时代,我们无法清楚地掌握身边大部分的事物是如何运作的。微波炉的原理是怎样的?什么是晶片?如何用基因工程改变玉米?我的声音如何透过无线电话传到一般电话里?通过科威特银行到我纽约户头里扣的账是真的钱吗?这些问题任何人都可以找到答案,但是搞懂我们生活中所有小科学问题是庞大的工程。就算你了解了汽车引擎如何转动和电力从哪来,也愈来愈不清楚日常生活运作的机制。

  来自多方面的压力让我们随时可能陷入烦恼。尤其是家庭的崩溃,以及孤独的生活。职业妇女无法与小孩保持亲密是个问题,过着缺少运动与活力的职业生活也是问题,活在人工灯光里是个问题,失去宗教的抚慰是问题,跟不上资讯爆炸的时代也是问题。我们可以无止境地列下去。我们的大脑怎么有办法处理和容忍这所有的事情?我们的大脑怎么会不受伤?

  许多科学家赞同这种想法:时至今日依然存在的忧郁症,在我们的社会仍有其功能。进化论者希望看到忧郁对特定基因繁殖的正面影响——但若我们观察忧郁症患者的繁殖率,会发现忧郁实际上不利于基因的繁殖。忧郁和身体痛苦一样,是要我们摆脱某种危险活动或行为的警告,因为这样的活动或行为令人难以忍受,所以这就是拥有忧郁能力最明显的好处。进化精神病学家保罗·瓦特森与保罗·安德鲁斯,认为忧郁症其实是一种沟通方法,并拟出进化的概论,其中忧郁症是一种社会疾病,因人际关系的地位而得以存在。他们认为,轻微的忧郁症会促使人进行强烈的自省与自我检讨,在此基础上有可能会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,根据自己的性格来做出复杂的决定。这样的忧郁是个秘密,也常处于隐蔽状态,它的作用是私密性的。焦虑——为未发生的事烦恼——常是忧郁的表现之一。轻微的忧郁——使内心产生与环境无关的低落情绪——可驱使我们找回一时不察而抛弃的东西,那些东西是失去之后才能感觉出价值。它使人为真正的过失而懊悔,不再重犯。人生的抉择通常依循着投资的老原则,冒风险可能会带来高报酬,但大多数人承受不了太高的代价。若是一个人拼命朝着全无希望的目标前进,忧郁便可解救他,强迫他退出。过于执著于追求自己的目标,无法放弃愚蠢透顶的念头,这种人特别容易得忧郁症。蓝道夫·内斯说:“他们试图在人际关系上努力,那是徒劳无功的,但他们不会放弃,因为他们投入太多感情了。”

  忧郁的来源与进化

  忧郁帮我们规避掉一些风险和不利因素。例如,过高的压力会造成忧郁,忧郁可使我们避开压力。睡眠不足会造成忧郁,忧郁可让我们补回睡眠。忧郁症的重要功能之一是改变无生产力的行为。忧郁通常是投入资源错误,需要重新调整焦点的警讯。现代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例子。我听说有位女士想当小提琴家,但老师和同事都反对,她因而陷入严重的忧郁症,服药和其他疗法都只能稍稍缓和。当她放弃音乐,把精力放到更适合她能力的领域之后,忧郁症就不治而愈了。忧郁症虽然令人失去活动能力,但有时也是一种驱动力。

  更严重的忧郁可以唤起他人的注意与支援。瓦特森与安德鲁斯认为,假装自己需要帮助,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得到协助:大家都很聪明,不会被装出来的可怜相所蒙骗。忧郁是很省事的机制,因为有助于产生有说服力的事实:若你陷于忧郁,那你就是真的可怜;若你真的很可怜,那你就可以得到他人的帮忙。忧郁症是代价极高的沟通方式,因为它激烈的后果太过引人注目,所以代价高昂。瓦特森与安德鲁斯说,正是因为忧郁症太可怕了,才能驱使他人伸出援手;忧郁症发作所造成的机能障碍,在作为“诱发利他主义的工具”上是有用的。它也可能会使造成你困扰的人离你而去。

  我的忧郁症换来了家人与朋友的各种协助。我得到意想不到的关注,身边的人想办法缓解了我某些方面的负担——金钱上、情绪上与行为上的负担。我放下了对朋友的人情压力,因为我病重得没办法还人情债。我停止工作:这是不得已的选择。我的病甚至让我得以获准缓缴账单。讨厌的家伙也宽宏大量,不再来烦我。事实上,我因为第三次忧郁症发作,而要求宽延这本书的交稿日期,而且十分坚决;虽然我可能很脆弱,但我可以坚决地说不,我就是无法继续工作,别人只有同意。

  进化心理学家爱德华·哈根把忧郁症视为权力游戏:它可以把一个人的工作,转移到其他人身上,直到别人满足他的需求为止。我不同意。忧郁症患者对身边的人提出许多要求,但话说回来——要是他们没有忧郁症,就不需要提出要求。这些要求完全被接受的机会不太高。忧郁症可以当成有效的勒索,但一般来说,当这种勒索者太辛苦了,它的后果难以预料,也并非实现特定目标的好方法。虽然在痛苦的时候得到关怀令人愉悦,也可以形成爱的力量,但是最好是不要这么痛苦,也不要这么多帮助。不要有忧郁——我相信低落的心情有反映身体痛苦的功能,使人避开某些导致不快的行为,但忧郁是为达成某种社会目的的这种时髦说法,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。如果重度忧郁症是独立的个人寻求协助的自然策略,那最多也只是高风险的策略。事实上,大多数人会被忧郁症吓得倒退三步。虽然有些人会对显现忧郁的人表示同情和博爱,但更多人会觉得厌恶和排斥。陷入忧郁时,你常常会发现平时信任的人其实并不可靠——这种讯息虽然有价值,但你宁愿不要知道。我的忧郁症让我将朋友去芜存菁,但代价有多高呢?而且背弃那曾经给我带来快乐的友谊,只因为我在困难的时候发现这些人不可靠,这值得吗?我对这些人来说,又是哪种朋友呢?到底要有多少感情才能成为可靠的朋友?在危机中很难获得可靠的帮助,仁慈、慷慨或善良常常无济于事!

  爱的功能

  最常见的忧郁来自于悲愁,脱离常轨的悲愁。要了解忧郁症,不可能不谈到哀痛:悲伤是忧郁的基本模式。忧郁症可能是某种有用的机能受到了阻碍。我们的心跳速度会随着环境和气候不同而发生改变。真正的忧郁症就像心脏没办法把血液运送到手指和脚趾一样,是一种实际上没什么正面功能的极端状态。

  悲愁对人类有绝对的重要性。我相信悲愁最重要的功能是它教我们感受到情感的力量。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因太多的失去而感到痛苦,进而恐惧悲愁,那我们就不会更炽烈地爱别人。爱的经验将悲伤纳入到它的力量与范围之中。动物不会希望所爱的对象遭到伤害——实际上,帮助所爱的对象——也对物种的存活有助益。当我们发现这个世界的痛苦时,爱让我们得以活下去。如果我们培养出自我意识,但没有获得爱的能力,就无法忍受人生的风吹雨打。虽然没有见过这种对照实验,但我相信拥有最多爱的能力的人,比没有的人更能坚强地活着;他们也是最可能被爱的人,这也有助于他们的存活。“很多人把天堂想像成是一个充满无穷力量与变化的地方,”凯·杰米森说:“而不是没有烦恼的地方。你可能希望消除某些极端,但不会希望把介于两个极端的连续体从中间切下去,完全消灭其中一半。不让人们受苦,几乎等于希望人们的情绪范围不受到限制。”有爱就会有伤害,抗拒或责怪伤害就是拒绝爱。

  最重要的是,爱让我们不会太轻易放弃情感。拥有真心的爱,也常意味着烦恼。因为怕失去,所以我们十分珍惜手中拥有的东西。如果有人失去所爱之后不会感到沮丧,那他把时间、感情和精力花在某人身上,就只是为了好玩,绝不会多耗一分钟。“进化论”,内斯说,“一般被认为是种轻蔑的说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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