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8 第二十九回【下】_后进式无遮挡啪啪摇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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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8 第二十九回【下】

  却说过了些时日,梅书达、吴其芳、杨晟之等人陆续回了金陵。三家免不了各摆流水席大宴宾朋,又请戏班子演堂会,热闹了好几日方才散了。

  这一日婉玉正在房里教珍哥儿读诗,只见梅书达从门外走了进来,大喇喇往黄花梨包银的榻子上一坐,倚在锁枕上笑道:“看见我来了,还不赶紧把这里的好茶好点心端上来,昨儿那个桂花酿爽口得紧,再给我盛一碗。”

  珍哥儿唤了一声:“小舅舅。”舍了书本跑过来往梅书达身上蹭。

  婉玉啐道:“活土匪,上次来就磨走我一罐子新茶,今儿又过来打什么秋风?母亲赏给的好东西还少了不成?桂花酿早没了,给兑果子露喝罢。”嘴上这般说,却仍到炕几上亲自端了盛零嘴的八宝盒来,又命怡人去倒茶。

  珍哥儿听了立刻扭过头道:“我也要喝果子露,还要吃松子瓤。”

  梅书达弹了珍哥儿的脑门道:“就知道吃。”说完一把将珍哥儿抱起来,向上举了几圈,逗珍哥儿咯咯笑了,便放下来对婉玉道:“这小子比前日子沉了好些。”

  婉玉笑道:“跟一样,像馋嘴猫儿似的,一个看不住就拿了糕饼零嘴往嘴里塞,骂了好几次才改了。”又道:“刚去母亲那里请安,听说被父亲叫到书房去了,是不是跟说去翰林院的事儿?父亲如今是个什么打算?想要日后到何处任职?”

  梅书达抱着珍哥儿垂头丧气道:“要是说这个便罢了。刚叫我去从头到脚骂了一回,说我如今是有功名的人了,还站没站相,坐没坐相,镇日里赏花玩柳、斗鸡撵狗不成体统,要大哥好好教我,改一改纨绔习气。”接着叫屈道:“好姐姐,说句公道话,我才刚考完,前些时日累得头晕眼花,看见《论语》、《中庸》都恶心,这才舒坦了几日呢,爹就来骂了。”

  婉玉心中好笑,抚了抚梅书达头顶道:“爹爹说得有理,都这么大人,还有了官职,可不兴再跟孩子似的,这次高中的进士里,年纪最小,人人都在明里暗里的赞,可莫要给爹爹丢了脸面。”

  梅书达道:“这几日跟爹在外头给一群士大夫老头子赔笑作揖,拜来拜去的不胜其烦,在家里还要装模作样的,那还有什么趣儿。”说着把珍哥儿放下来,和婉玉在榻子上坐了,道:“我心里有数,我的文章学问差得远呢,这回高中,兴许还是爹爹的旧识卖了面子,爹是皇上宠信之臣,皇上爱屋及乌,点了我做进士也未可知。”

  婉玉笑道:“瞧瞧,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逊了?也不必妄自菲薄,文章做得好呢,爹爹都给我看过了。”

  梅书达听了脸色一松,笑道:“既然姐姐都说好,那便是真好了。”又道:“听文渊阁的学士说,杨家三小子杨晟之的文章做得极工整,缜密森严,原本考官们都以为他会被皇上钦点二甲,或是中个榜眼、探花的也说不定,但听说圣上不喜他文章中有一句暗讽本朝,思前想后才点了他三甲的传胪。”

  婉玉奇道:“杨家三公子素是个圆融守拙之人,想不到他竟敢在会试里讽刺起朝廷了……他写了什么知不知晓?”

  刚说到此处,银锁打起帘子进屋道:“二爷、姑娘,表少爷来了。”

  婉玉一怔,梅书达拍手笑道:“表兄从回来的路上就念叨着要回来看望姐姐,他上次来咱们家,姐姐刚好去亲戚家了,表兄嘴上不说,但脸上还是难掩失望之色……”说到此处,见婉玉瞪了他一眼,便止住不说,只揶揄的笑。

  婉玉想了想道:“快请进来罢。”说完命丫鬟把珍哥儿抱走,将茗碗和果子糕饼撤去,重新攒了新的奉上来。

  不多时吴其芳走进门,彼此见过后,婉玉让座,吴其芳坐下便对梅书达笑道:“母亲带我来串门子,我拜见了姨丈后找不见,听丫鬟们说往婉妹妹这儿来了,便过来看看。”

  婉玉暗暗打量,见吴其芳今日穿了玄色镶边宝蓝底子五彩刺绣的直裰,腰系同色玉带,更显出一派倜傥来,容貌俊美出乎杨昊之之上,又多几分儒雅洒脱,面上常笑,顾盼生情。婉玉暗道:“所谓风流才子也不过如此了,怪道梅燕双为了他神魂颠倒的。”

  吴其芳亦不动声色将婉玉看了一番,见她穿秋香色斜襟比甲,浅紫衣领,手里捏明蓝纱手绢,淡雅之极,愈发超逸清丽,不由有些痴了,暗道:“婉妹容貌绝美,虽是过继来的,但姨妈姨丈疼爱有加,竟比嫡出的还要看重。若能与她结为连理,日后娇妻美眷,仕途得助,夫复何求?”正想着,只听婉玉道:“多谢表哥从京城捎了书来。”

  吴其芳道:“妹妹欢喜就好了,妹妹送我那个玉璧,我命人打了络子把玉络上了。”说着将腰上的佩玉解了下来,婉玉一瞧,果见是她送的那块“独占鳌头”,选了大红和金色的线打成了方胜,将玉箍在正当中。

  婉玉接过来看了看,笑道:“这是谁打的络子?手忒巧了,赶明儿个也给我也打几根。前些日子舅母来串门,带了个叫抱琴的丫头,说做得一手鲜亮的活计,我那天看见她裙子上也系着这么个方胜络子,箍着一块白玉,跟这个一模一样,这络子难不成也是她打的?”

  吴其芳一愣,看了梅书达一眼,原来这络子正是抱琴打的,吴其芳与梅书达交情甚笃,早已听梅书达说起婉玉厌恶姨娘通房之流,梅书达也知吴其芳屋里有个叫抱琴的丫鬟身份不同寻常。此时梅书达见吴其芳用眼睛瞧他,心说:“母亲有意撮合姐姐和表兄,表兄才高八斗,年轻有为,只怕日后再难寻这样品格的男子……男人年少轻狂难免有两三个相好,跟丫头们胡闹哪儿能算做真呢?”想到此处便向吴其芳使了个眼色,意为自己并未搬弄什么是非,吴其芳心中稍安,对婉玉道:“难不成我们吴家就一个丫鬟会打络子了?若是妹妹喜欢,便告诉我喜欢什么花样,我让丫鬟们打了给送来。”

  婉玉将玉璧递还过去,笑道:“就捡三四个寻常样式的打了就是。”说完唤怡人从柜子里取小荷包来,对吴其芳道:“也不能白白劳碌了的丫鬟,这儿有一包红玉髓雕的小玩意儿,拿去替我赏了罢。”

  吴其芳道:“妹妹这就见外了,不过是几根络子,丫鬟们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,打这么几根小东西还须赏,这不是羞臊我么。”

  婉玉听了也不再让,扯开来说了些别的,无非是询问京城的风土人情,吃食如何,用度如何,京城里官宦人家住的园子如何,又问皇上御赐的琼林宴场面如何,宫廷乐师奏乐如何,种种不一而足。婉玉听着新奇,心中不免羡慕,吴其芳极擅言辞,也讲得绘声绘色,待说了会子,吴其芳见婉玉有些乏了,便起身告辞。婉玉也不留,吴其芳从怀里掏出个玻璃小瓶递给婉玉道:“听表弟说妹妹在蜡烛底下看书久了便头疼,这是精炼出的薄荷脑,配了几味香材,妹妹若是头再疼了,便打开挖一指甲盖,涂在太阳穴和鼻子底下最是提神醒脑。”

  婉玉道:“这样的好东西我便收了,谢谢表哥。”一面说,一面命银锁送客。梅书达便和吴其芳一同走了出去。

  待出了绮英阁的院子,梅书达便把胳膊搭在吴其芳肩膀上道:“早就告诉过,我这妹妹精明得紧,想来她是猜到房里那丫头的事了。如今我娘也有意将妹妹许配给,若肯听我一句,就尽早把那丫鬟打发了罢。”

  吴其芳微微皱眉道:“抱琴打小就伺候我,我也是允了她的,若是就这般把她打发出去,我倒成了无情无义之人。况女子本该温良恭顺,妒乃女德大忌,婉妹妹大方端庄,也该明理才是。再者说,但凡大户人家,难免有妻妾,日后若婉妹嫁我,我定会敬她爱她,抱琴性子和顺,势必会好好守自己的本分。”

  梅书达摇了摇头,心中暗道:“怕是表兄不知晓我姐姐的脾气,外表温柔,内秉风雷,平日里不言不语,实则是个最最霸王的人物儿。当年杨昊之那几个通房,最终又留下了哪个?老实本分的送了嫁妆嫁人,泼俗大闹的随便拉出去配了小厮长随,偏生那几个通房丫头都让姐姐攥住短处,打发得有凭有据,旁人挑不出嘴。如若表兄真娶了姐姐进门,那抱琴只怕也留不住。”心里这般想,嘴上只管和吴其芳顺口说了别的,缓缓朝前走去。

  且说梅书达和吴其芳走后,婉玉倚在床头默默出神。半晌怡人端了碗茶轻轻放在炕几上,婉玉方才回神,坐起来道:“什么时辰了?珍哥儿干什么呢?”

  怡人道:“申时二刻了,刚娇杏来让婆子把珍哥儿抱到太太房里去玩。”

  婉玉点了点头,轻轻叹了口气。怡人度其神色,便问道:“莫非姑娘有什么烦心事?”

  婉玉拉着怡人的手,让她坐在自己身边,道:“觉得表少爷如何?”

  怡人笑道:“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?”想了想道:“表少爷年少有为,脾气性子看着也和善,正经的读书人家出身的,也没那些王孙公子的下流习气,瞧着倒是不错。”

  婉玉再轻轻叹一口气道:“若是依我原来的主意,便一辈子也不嫁人了,一心一意将爹娘送终,看珍哥儿长大成人,我便随便寻个地方绞了头发当姑子去。”

  怡人一惊,道:“姑娘,……”

  婉玉捏住怡人的嘴,摇了摇头道:“且听我说完……但这些日子我想了,若是我不嫁人,爹娘恐怕也不能安心,哥哥们和嫂子虽好性儿,但若是我久留在此,也恐惹人生厌,只怕嫁人是唯一的出路了。再就是珍哥儿,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投缘,好似我的亲生孩儿一般,直想带在身边养着。但珍哥儿究竟是杨家的长子长孙,迟早要回去的,他在杨家名正言顺,多少房子田产,他应得的,一分半厘也不能少了,可他留在梅家终究不像,况且待爹娘百年,珍哥儿到底是外姓,拿梅家半亩田地也是要让人说嘴的。”

  怡人叹道:“难为姑娘为珍哥儿这般考虑了。”

  婉玉道:“若是爹娘真要我去嫁芳哥儿,我嫁便是了,娘也悄悄打听过,他房里如今只有一个通房,看形容举止大抵还算是个明理之人。若真嫁了他,我好好央求爹爹,万万别让他外放,留在金陵做官,平日里也好照应珍哥儿。”

  怡人道:“如此也好,姑娘娘家有势,吴家到底差了底气,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受委屈。”两人又絮絮说了一回,不在话下。

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。如今且说杨家,因杨晟之金榜题名,杨峥自然脸上有光,大宴宾朋数日,恨不得金陵人都知晓杨家出一位进士,更到各庙里上香,开祠堂重修家谱,大有改换门楣之势。而杨晟之除却官场往来,回到家中只管闭了门,安安静静的。郑姨娘心有不甘,到杨晟之跟前道:“我的儿,如今扬眉吐气了,怎还做这副模样?如今在老爷跟前长了脸,也不兴做以前的姿态了。再过些时日就要回京城,赶紧找爹要几间铺子田庄,手头充裕了才好打点,如今去求老爷,还不要什么有什么。”

  杨晟之道:“姨娘着什么急,横竖日后有的好光景罢了,凡事我心里有数。”

  郑姨娘道:“连菊丫头嫁人,老爷还给备了两个庄子,七八间铺子做嫁妆。也是他亲生骨肉的儿子,这般争气,他才从账上给支了八千两银子,也太偏心了些!我瞧出来了,都道是‘会哭的娃有奶吃’,若不要,老爷定想不起来给。”

  杨晟之无奈道:“姨娘,我明白,这事万万别跟父亲提,时机到了我亲自去说,若说了,只怕还比我少要不少银子。”

  郑姨娘听杨晟之这番话方才欢喜了,对着杨晟之左看右看,只觉心满意足,忽想起什么,凑上前道:“如今也大了,还有了官爷的身份,有些事也不该再拖着……翠蕊也伺候这么长时日,不如给她开了脸收到屋里头,日后上京也带她去,好歹有个知疼着热的人,昨儿我还探了探,那丫头乐意着呢。”

  欲知端的,且听下回分解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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