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青灯夜行_和冥主成婚之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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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青灯夜行

  天才·八六中文网()

  两个小鬼带着路迎酒,又是进了几扇朱红色门。

  过去回忆不断涌现,形形色色、他从没见过人出现在了回忆中,几乎全是世家老一辈人。

  他们或是奔波四地,研究与天道相关符纸——其中包括前往鬼界阵法。百年前路迎酒和楚千句画出了雏形,而这么多年过去,世家不断改良,终于使它趋近完美。

  阵法需要七位驱鬼师去往各地启动。

  那些地点,在鬼界时路迎酒已经探究清楚。

  于是他看到了,云山港惊涛骇浪海中,没有任何渔船胆敢出海,偏偏有一条孤舟投身浪潮,无数侍从像是鱼群一般翻涌过海下,扒上船底,尖牙啃食、利爪抓挠。而船头男人手持符纸,辉光映亮半个天空;

  上阳市大学城,假期中空无一人,唯有一轮坠落夕阳。一个身材矮小男子站在学校天台,刀划破掌心,以血在地上画着阵法。侍从们如影随形,顺着学校外墙爬上来,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炬,平凡身躯中爆发出难以想象敏捷,猎豹一般与它们厮杀;

  月山疗养院,陌生叶姓女人站在树林中。山间风雨欲来,黑云压顶,她背着沉重符纸,将它们一一贴在树干上,风吹起她柔软长发。她瞥了一眼灌木丛,打了个响指,离蛇带着火焰灼烧躲在暗处侍从。

  还有老旧医院、深夜酒吧、空无一人湖泊……

  他们并不是总是成功。

  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,才把阵法布置好。

  最终一个镜头,定格在波浪翻滚康离大桥。

  同样前去布置阵法张皓空遇到袭击,死在了车内。而路迎酒推开敬闲、独身与天道对峙时,就是来到了大桥上。

  他“刚刚好”遇见了张皓空,早已化作枯骨张皓空伸手指向桥下,桥下又“刚刚好”是通往鬼界入口。

  现在想来,这些哪里是巧合。

  分明是一场被许多人策划了许多年逃亡。

  再之后穿过无数门扉,路迎酒见到更多人。

  他全都不认识。

  唯一一个知道,还是楚游。

  楚游身为曾经楚家家主,早早得了老年痴呆,每天最大爱好就是晒太阳、读报纸。临终前他儿子没能赶回来,楚游错把楚半阳当成了儿子,拉着他手说:“你去告诉路迎酒,他时辰就要到了。”

  楚半阳迷惑不解。

  而和所有人一样,老人已经带着这个秘密死去了。

  路迎酒就这样走着。

  也不知多久之后,面前再没有红门,只有一条黑暗前路。

  两个小鬼提着青灯领着他们向前。

  光芒悠悠,终于照亮了地上阵法。

  这个阵法非常大,光是边缘区域他们就走了很久。

  一点点接近中心区域,路迎酒远远看到了两团青色火焰,在类似祭坛建筑上燃烧。

  祭坛很高,足有近百级阶梯。

  一个身着驱鬼师外袍女人坐在正中,脸色苍白,合眼休息着。

  小鬼带路,引着路迎酒和敬闲上了最高处,再次恭敬鞠躬后,便消失了。

  而女人缓缓睁开眼睛。

  她看起来累极了,嗓音中都带着倦意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  她视线落在了敬闲身上。

  几分讶异。

  似乎是见过他。

  路迎酒问:“你是张书挽?”

  “……对。”张书挽点头,“这一路过来,你可能会有很多疑问吧。”

  “想必你也没耐心听我再打哑谜了。我就直接开门见山,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讲清楚。”

  她闭了闭眼:“这个事情要从我小时候讲起。第一次听到你名字,我可能是七岁还是八岁吧。我父亲突然把我叫进了书房……”

  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。

  那一天,张皓空一脸严肃把她带进书房里,说要和她讲一件事情。

  ——于是张书挽知道了天道存在,知道了数百年前,张家为了力量献祭59个婴孩。

  其中有一个幸存者,天道未能得到满足,给张家降下了诅咒。

  最近几年它越发狂躁,很快,就会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百鬼夜行。

  张书挽听完,问:“要是能到鬼界,他就安全了?”

  张皓空点头:“对。所以,我们才一直研究一个阵法。它能稳定鬼界入口,大大削减危险程度。”他笑了笑,“不过,这种事情还是太不可思议。如果是我,进入门中不可能活下来。”

  “啊——”张书挽说,“那怎么办啊?”

  “会有办法。”张皓空摸摸她头,“哪怕是只有一点机会,我们也要去做。”

  他又叮嘱:“今天这件事情,你不能告诉任何人。”

  就这样过了数月,张书挽跟着张皓空出去海钓。

  天高云阔,大海蔚蓝,他们乘着一艘小船出发。

  等到了海洋中,停下船只,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蓝色。他们一起钓鱼,把两杆鱼竿挂好饵料,甩杆出去,然后并肩坐在船边。

  钓着钓着,张书挽突然问:“爸爸,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?”

  张皓空手上动作停住了。

  太阳明媚到刺眼。张书挽鼓起勇气继续说:“按照你们说,把他还给天道不就没事了吗?我们张家一直被天道诅咒才没落了。把他还回去,我们家就能重头再来。”

  她越说越快:“而且那场百鬼夜行也不会再有了。等于说,我们间接救了更多人。这于情于理都是最好选择。”

  张皓空没有立刻回答她。

  全世界蓝色中,唯有头顶飞过一只雪白鸟。

  良久之后,张皓空才缓缓开口:“是我们家有愧于他。”

  “都是那么久事情了!”张书挽急道,“我们凭什么要为几百年前事情负责!又不是我们把他献祭了!他只是刚刚好轮回到了这个时代!”

  张皓空说:“总要有人出来负责。张家惹出事端,就要张家来收尾,天经地义。再说……”

  他顿了一下:“自古以来,张家贪图天道力量,不知做出过多少有违人伦事情——光从这点来说,家族被诅咒都是我们应得报应。”

  “过去事情无法追悔,另外58个逝者我们没办法挽回了,路迎酒是我们最后机会,一个救赎自己机会。”

  他态度温和又坚决。

  鱼竿猛地一沉,有鱼咬钩了。

  张皓空拉杆,咬着牙关与大鱼角力,猛地将它扯上来时,鱼尾带上了晶莹水光。

  张书挽在旁边咬着嘴唇。

  直到他们开船回到码头,她都没有多说话。

  张皓空知道她情绪不对,轻叹一口气。他在船里翻翻找找,拿出了一盏灯笼。

  灯笼点燃,是青色火焰。

  这是青灯会标志。

  回去是山间小路,他们就这样点着灯笼,走过树林间。

  一片虫鸣中,张书挽又开口了:“……那、那百鬼夜行呢?其他人安全你们也要考虑吧?如果牺牲他一个人,能救更多人,不是件好事情吗?”

  “不是这样。”张皓空叹息一声,“书挽,不是这样。有些原则绝不能妥协。”

  他轻轻提起手中灯笼:“青灯会故事我给你讲过很多遍了,你还记得它建立初衷吗?”

  张书挽小声说:“驱除鬼怪,拯救苍生。”

  “对。”张皓空说,“万人是苍生,千人是苍生,百人十人也是苍生,生命价值并不是这样衡量。”

  张书挽似懂非懂。

  张皓空摸摸她脑袋,笑说:“所以,‘牺牲一人救天下’这种想法是错误。不论是多少人,我们都要一视同仁地保护,一人即是苍生,一人即是天下。”

  “如果这次我们牺牲了一个人,解决了问题。那么下一次呢?下一次代价会不会是十人,会不会是百人?那时候我们又该如何抉择?”

  风过,青灯晃啊晃。

  他继续说:“我们只是普通人,判断不出什么是绝对公平,只求问心无愧。”

  “原则这种东西一旦动摇,就会步步错下去。我们家族曾经太傲慢了,以为依附天道就能高枕无忧,但实际上,在一次次祭拜里,我们早就失去了初心。”

  张书挽茫然道:“那我们初心到底是什么?”

  张皓空不言,把手中灯笼递给了她。

  张书挽接过来,柔和光芒落入她眼中。

  在过去,张家年轻人就是这样提灯夜行。

  不取分文,不问前程,以身犯险只求天下安宁。有了这样一盏明灯,灼灼照亮长夜,才有了往后百年驱鬼师前赴后继,才有了往后百年繁荣昌盛。

  一人一灯,一程夜行。

  便是驱鬼师气节了。

  张皓空说:“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路迎酒,而是一场前所未有博弈,一场人与天、人与命运博弈。”

  “这盏灯不能灭在我们手上。我们要赢得光彩,输得无愧。”

  他们就这样提灯走在山路。

  良久之后,张书挽依旧不说话。

  一滴泪水悄悄落在她提灯手背上。

  她吸了吸鼻子,带着哭腔说:“这些、这些我都懂了。但是,我好怕你会出事啊……”

  张皓空一愣,随后紧紧抱住她,安抚道:“别怕啊,爸爸不会有事。”

  山间树木摇曳,青灯将他们两人影子拉得很长。

  再之后,张书挽慢慢长大了,接触到了越来越多人。

  大部分都是长辈,都知道路迎酒存在。

  他们来自不同世家,有着完全不同身份,目却非常统一:保护好路迎酒。

  有些负责描绘阵法,有些负责揣测天道,有些研究侍从出现规律和弱点。他们都与谛听契约,好以一种隐秘方式传递信息,不被天道察觉。

  在他们身上,张书挽有生以来第一次,体会到了什么是世家气节与执着,什么是驱鬼师勇敢与善良。

  之前从未有人违抗过天道。

  但这帮人似乎打定主意,要抗争到底了。

  ——而路迎酒甚至都不认识他们。

  张念云负责汇报路迎酒一家人情况。

  她每一周都要提供照片和报告,若是发现侍从出现痕迹,就及时通知世家。

  陈敏兰负责规划去往鬼界阵法。

  一个个驱鬼师前赴后继,就是为了开启鬼界之门,好让路迎酒与天道对抗时,有一条退路。

  而楚游负责另一个阵法。

  张书挽不了解那个阵法,只知道,他们每次都要进到镜中世界去布置,声势浩大。

  也是在那里,她第一次见到了鬼王。

  张书挽并不知道,一个鬼怪为什么愿意和驱鬼师合作,世家人又是为什么允许他存在。

  第一次见到鬼王时,她着实害怕了一阵。

  那个英俊男人很安静地坐在角落,好似漫不经心,看着阵法一点点布置开来。偶然一次抬眼,与她对视,那双漆黑如深渊眼睛里什么都没有。

  但她心惊胆战。

  像是锋利血腥气息凝成尖刀,直直逼在了她眉间。

  那是她见过最可怕厉鬼。

  只是偶然间,鬼王会回忆起什么,眉目变得温柔。

  后来张书挽又见了他几次。

  没有人知道他名讳,也没有人知道他目。

  阵法进行到最关键一步时,需要一人迈入其中,割裂自己魂魄,将其奉献出去以维持力量绵延不绝。

  但是,没有任何一个驱鬼师做得到这一点。

  人类寿命太短,魂魄远不够浑厚有力。更何况那种痛苦足以摧毁所有人神智。

  于是鬼王割裂了自己灵魂,和近乎一半修为,填补上了阵法空缺。

  失去灵魂苦痛,叫人无法想象。

  那场景张书挽光是看着,都觉得头皮发麻。

  鬼王却并未有太多情绪,甚至连手都不曾颤抖——或许是被更深重悲伤压倒过后,肉/体疼痛根本不值一提。

  这场可怕献祭之后,张书挽再没有见过他。

  听说,他陷入了漫长沉睡。

  听说,数百年前他就做过很多次一模一样事情。

  听说,他一直在等一个人。

  偶然回想起那一天鬼王献祭,又看向周围所有人,她仍然觉得震撼。

  就像是那盏在长夜中青灯。

  而被照亮者永远不用知道执灯人存在——他们只要知道,有光永远燃烧,直至天明,就已经足够了。

  命运多舛。与天道抗衡人,命中总会遭到厄运。

  这群人死伤各半。

  张念云在危急时刻献祭自己安抚了天道,陈敏兰死于非命,就连张皓空也死在布置阵法路上。

  他们因天道降下厄运而死。临死之前,皆是被天道所附身。

  【路迎酒,你时辰到了】

  这是天道对路迎酒最恶毒嘲弄,告诉他,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。

  更何况……

  更何况张家没落不可避免,到张书挽这一辈,还活跃驱鬼师只剩寥寥几人。

  现在,她是最年轻守护者了。

  可能也是最后一个。

  她继续布置、守护着镜中阵法。

  独身一人,过了很久很久岁月。

  直到今日,顺着青灯指引,路迎酒找到了她。

  “…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。”张书挽如是说,又看向敬闲,“我没想到你们是一起来。”

  敬闲略微点头致意。

  路迎酒沉默了很长时间。

  然后他轻声说:“对不起。在知道这些之前,我一直以为……”

  “以为我们是想让你死,对不对?”张书挽虚弱地笑了笑,“这是合理推断,毕竟,从没有人告诉过你任何事情。他们都是刻意瞒着你——要是他们知道你这种误解,说不定还挺高兴。”

  “你不认识他们,可是他们了解你心性:如果知道别人为你做了那么多,你恐怕会觉得难以回报吧。”

  “他们最想看到,是你安安稳稳过完本该有一生,最好永远不认识他们。”

  “但是啊,”她露出了一个很浅笑容,“既然你已经找过来,我告诉你真相也不算违背命运。我没有他们那么高尚,还是自私地想让你知道一切。”

  “我也想让你知道,有那么多人,曾经真挚地爱过你。”

  她轻轻一扬手。

  几团青色火焰飞出去,映亮了黑暗,映亮了地面巨大阵法。

  很快,火焰照亮了一张张符纸。

  符纸出自不同时期、出自不同家族、出自不同人之手,分别烙印在阵法各个角落,落笔精细。

  成百上千张。

  像是直到今日,那些人还无言地伫立在此处。

  “这些都是他们画,基本每个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全部学识。”张书挽说。

  “还有另外一点,”她撑着虚弱身体,努力站起来,“这是他们希望我做。”

  她深深地朝路迎酒鞠了一躬。

  带着真挚、愧疚与歉意。

  这是对他命运致歉。这一刻,她身上凝聚了百年来无数人身影。

  路迎酒把她扶了起来,低声道:“现在,我知道一切了……谢谢你,谢谢你们。”

  张书挽无声地笑了笑:“但是,路迎酒,我不能做到更多了。”

  “现在只剩我一个,光是维持这个阵法已经精疲力竭了。这个阵法足足花了数百年才完成,我天赋不够,始终不能完全理解。只知道,它能帮助你找到天道。”

  放眼望去,这绵延到不知多少公里阵法复杂到了极点。

  每一笔都犹如老树枯藤,紧紧缠绕;

  每一划都好似利刃,勾勒出锋芒。

  无异于天书,任何已知文字、语言,都无法将它描述出来。

  这是无比巨大工作量,无数代人凝聚心血,甚至还有敬闲献出灵魂与修为。可惜是,通晓它人早已死在了天道手上。

  张书挽苦笑了一下:“究竟该怎么做,我也没头绪了。我们最终还是没能让你摆脱命运。”

  “……不,”路迎酒却摇头,“还是有办法。”

  “什么办法?”张书挽愣了一下。

  路迎酒指向阵法,笑道:“只要给我一点时间,我就能把它弄明白。”

  张书挽还是愣怔:“可是它……”

  “你既然和他们留心了我很多年,肯定知道我天赋。”路迎酒轻描淡写地说,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小事情,“只要我想,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我理解不了驱鬼术?它也不会是个例外。”

  他笑了笑。

  依旧是那种自信和潇洒。

  他继续说:“你们留给我东西,已经足够让我获胜了。”

  “你也不用担心那场百鬼夜行。”

  “驱鬼师该有节气和风骨,勇气和善良,我半点不少,甚至更多。能担任中流砥柱人只有我,我会把这个长夜焚烧殆尽,我会解决一切,不论是鬼怪、天道还是我命运。”

  “而且,”他笑说,“我并非一个人在战斗。”

  路迎酒目光落向张书挽,落向青灯,落向阵法和其中飘浮无数符纸。

  最后目光停留在敬闲身上,充满了温柔。

  他说:“你们传递下来那一盏灯就放心交到我手上吧。”

  “接下来,该是我战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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