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下_倾城战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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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下

  花园一带的骚动,也惊醒了青雀主仆。青雀夫人听说了关于刺客的种种传闻后,再也无心安歇,匆匆披了件外衣,叫醒春晓、秋彤,就要到前院去。

  “笃、笃、笃。”就在这时,敲门声不轻不重的传来。

  春晓要去开门。“慢着!”青雀伸手拦住,冲秋彤使了个眼色。奥兰多从来不再熄灯后来找青雀,旁人更没理由来后院。

  秋彤心领神会的点头,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。青雀吹熄蜡烛,屋内突然暗下来,秋彤吃了一惊,回头看见春晓正踮着脚尖摘挂在墙上的佩剑。月光下的青雀眼睛闪亮,竖起手指,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  敲门声再次响起。这回更加急促。

  秋彤点点头,壮着胆子来到门前,大声问道:“谁在外面?”远远传来嘈杂的脚步声,火把、灯光星星点点,越来越近。

  门外却寂然无声,稍顷,有人低声说:“秋彤姐姐,是我。”

  秋彤啊了一声,吃吃的道:“你……你等一下!”回过头来,低声对青雀道:“像是叶公子……”青雀略一沉吟,点了下头。秋彤迫不及待的拉开门闩,黑色的人影扑进屋来,秋彤吓得踉跄后退,一只手自身后扶住她。“哇塞……”春晓发出不知是害怕还是惊讶的叹息。

  “我运气真好,敲开第一家门,就遇到财主了。”斜倚着门扉,倾城脸上挂着虚弱的微笑。浑身上下血渍斑驳,脸色苍白如纸。

  “我从前面来,本来是去赴总督大人的约会,不料遇到刺客,杀了三个,自己也只剩下半口气了。”不好意思的笑笑,指着前院萤火虫般朝这方移动的灯火说道:“瞧,他们准是把我当成杀害总督大人的刺客了,真伤脑筋啊……”

  “奥兰多死了!”青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这是总督府,谁敢行刺!”

  “七个人,我只认识骨碌布渊、梅尔舒迪林,还有我的老朋友大瘟皇。”

  “胡说!骨碌布渊怎会杀害奥兰多!你再不说实话,我就喊人了!”青雀声色俱厉的道。

  “我没有骗你,夫人,遗憾的是我没法找骨碌布渊来对质,他已经死了。”

  “你杀了他?”

  “嗯,他实在不够小心,也不够聪明。”

  “你刚才说……还有梅尔舒迪林参与此事?”青雀夫人半信半疑的问。她没有理由相信倾城,可这个面带微笑的大男孩却有一种神奇的气质,让人没法怀疑他的真诚。“如果想让我相信你的话,就马上把经过详细、一字不落的说出来!你要知道,并非只有你一个人看到真相,谎言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。”

  “你说的对,夫人,我不说谎。”挤出一丝苦笑,倾城有气无力的说:“可是,我已经没力气完完整整的说给你听了……”一语未了,剧烈咳嗽起来,紫色的淤血溢出唇角。

  秋彤、春晓失声惊叫。青雀怒道:“没心肝的死蹄子!吵什么!想把前头的人都引来?”又道:“秋彤,去关上门!春晓,快扶叶公子躲到我屋里。”两人忙依言行事,春晓扶着倾城躺在软榻上,一翻身,胸口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暴露在月光下,汩汩渗出血来,春晓吓得哭起来,却又不敢出声,捂着脸啜泣。

  青雀走过来,见倾城浑身上下伤口无数,血肉绽裂惨不忍睹,也不禁触目惊心,不忍再看,低声道:“你老老实实带在这儿,我这就出去查看,真像澄清之前不准离开半步!否则——哼,就休怪我绝情了!”

  倾城叹了口气,说道:“青雀姐姐,若是我真有半点心虚,就不敢来找你们了。”青雀夫人被他这一声“姐姐”叫得芳心剧颤,再也不忍说那些狠话。又见他伤势甚重,怜悯之情油然而生,便柔声道:“你不要怕,至少在我这里是安全的。”倾城笑笑,打了个寒战,说:“好冷啊。”

  青雀一摸倾城额头,触手火烫,心知不妙,忙叫秋彤倒水,亲手喂倾城喝了几口热茶,关切之色溢于言表。稍顷,春晓抱了药匣子来,闺阁里又不动刀动枪,自然不会准备很多金疮药,外敷的止血丹只有一小瓶,根本不够用。青雀黛眉深锁,秋彤也默默抽泣,春晓说:“先拣重要的部分抹上吧。”青雀叹了口气,说:“也只好这样了。”三人七手八脚的把倾城外衣剥下,胸口、肩头的伤口都深可及骨,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等场面,忍着血腥气帮倾城敷药,包扎伤口,都累得香汗淫淫,俏脸惨白。倾城失血过多已经昏迷,倒省得女人们尴尬。

  打开窗户,夜风冲淡了血腥气,青雀夫人略感心定,便吩咐秋彤、春晓好生照顾倾城,径自去前院查看了。

  秋彤怕倾城着凉,便对春晓说:“我去把被子搬来给叶公子盖。”说着要走,却被春晓拉住,叫道:“一起去!”秋彤嗔道:“才几步远的路,又不是多么重的东西,你跟去做甚!”春晓道:“不用你的,去我屋里,用我的铺盖——那是个刚洗了的。”秋彤脸一红,怒道:“好呀,你还骂我脏!”春晓忙道:“不是!不是!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,秋彤好姐姐,别把我自己丢在这儿嘛。”秋彤这才明白她是害怕,笑道:“叶公子又不是死人,你怕他作甚。”春晓战战兢兢的睨了倾城一眼,幽幽的道:“身上开了那么多窟窿,不死也是筛子精……好吓人呢!”秋彤正要责骂,忽听见有人嗤嗤低笑,回头怒视春晓,却见她脸色惨白,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丝儿颤巍巍的话音:“不是我啊……”两人相对无语,忽又齐声尖叫,跳起来抱作一团。

  “你们不要怕,我不是鬼,也不是筛子精。”原来是倾城醒了。两人这才松了口气。春晓、秋彤满口埋怨他不该扮鬼吓人,倾城笑道:“我不知道你们那样胆小。”又道:“两位姐姐有东西吃么?我快饿死了。”春晓笑道:“上次吃了你两块点心,这就来讨债了?你去向秋彤要罢,跟你喝茶谈心吃点心的是她,我可不欠你的。”说着,去厨房生火煮粥了。秋彤问道:“你喜欢吃燕窝还是银耳?春晓煲的粥特别好。”倾城想了想,说:“燕窝羹银耳汤都太慢,救不了急,稀饭就行。”“馋鬼!”亦嗔还喜的他一眼,扬声道:“春晓,小米稀饭~”春晓喔了一声,答道:“收到!”

  倾城突然说:“还要加一个荷包蛋。”秋彤一愣,旋即失笑道:“你还真不客气呢!”春晓也在厨房里笑弯了腰。

  “就快断气了,顾不得客气了。”倾城不好意思的笑道。雪玉也似的脸上略略现出淡淡的血色。秋彤见他精神好多了,心神微定,笑道:“你还想着吃,肯定死不掉。”倾城刚要答话,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,两人相顾失色。秋彤略一沉吟,忙摊开被子,把倾城遮住,匆匆来到门前——咚咚的敲门声已然响起。

  秋彤隔着门厉声骂道:“哪个狗头敢来聒噪!不晓得夫人已经睡下了么?”门外那起人争吵了几声,只听一个家将头领低声下气的说:“漏夜打扰,姑娘莫怪。”

  秋彤冷笑道:“我不怪你,夫人睡不好,可要怪我。”

  那人又道:“姑娘行行好罢!麻烦您知会夫人一声:外头刺客实在闹得凶,总督大人已经不成了,大少爷、二少爷下令封锁院子抓人,一处也不准漏下,好歹得开门叫我们看看,才好交差啊。”

  秋彤怒道:“照这么说,你是怀疑夫人窝藏刺客?好个狗胆包天的家伙!”

  那家将忙道不敢,又有一个声音说道:“夫人这里不用查了,我亲眼看见叶倾城不是朝这个方向逃的。”那家将嘟囔了几句,没好气的喊道:“收队,到别处去吧!”秋彤这才松了口气,春晓蹑手蹑脚的走来,低声问:“后头说话的那个好像是国师的大徒弟弦歌。”秋彤叹道:“没想到他竟是个好人。”两人正说着话,又听见有人敲门,吓得花容失色,忙各自抄起顺手的家什跳起来。

  “快开门,是我!”原来是青雀夫人回来了。两人这才松了口气,七手八脚的开门。青雀心事重重的走进来,瞅瞅秋彤,又看看春晓,诧异的问:“你们抱着枕头干啥?”两女一愣,这才发现怀中各抱着个绣花角枕。刚才顺手在床上抓了件东西当武器,情急之下也没细看,不料竟是这个,现下明白过来,不由羞红了脸,窘笑起来。青雀也不禁莞尔,问道:“君上好些了没?”“好多了!”春晓笑道:“哭着喊着着要吃稀饭煮荷包蛋呢!”倾城遥遥听见,插嘴辩道:“没有‘哭着喊着’这回事罢?”

  笑得三女前仰后合。

  喝下一碗热腾腾的稀饭,倾城精神好多了。青雀在他身旁坐下,一脸严肃的问:“奥兰多到底是怎么死的?我现在要听实话。”

  倾城大感没趣,没想到青雀至今仍不肯信任他。

  “别怪我不肯信任你,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重大,现在全府上下都一口咬定你就是刺杀奥兰多的真凶,我又怎么能只相信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呢?”

  倾城叹了口气,反问道:“假如我是凶手,又有什么理由非得杀害总督大人不可呢?”

  青雀冷笑道:“难道你不是帝国重臣?难道帝国不是正在侵略乌鸦领?难道奥兰多不是帝国军欲除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?这些理由,还不够充分?”

  倾城摇摇头,叹道:“在和谈已经取得决定性进展的情况下刺杀奥兰多,这是自掘坟墓,只有疯子才干得出来!”

  青雀道:“人都说天香君倾城殿下神机妙算,行事每每出人意表,不能以常理视之。”

  见她如此固执,倾城也不再辩驳,淡淡的说:“我有一件东西,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凶手。”

  青雀闻言一愣,忙追问是什么。倾城摇头道:“夫人莫要着急,有件事我要先问清楚,之后才能出示那件东西。”青雀满怀戒心的道:“你先说说看。”

  沉吟片刻,倾城仿佛不经意的说道:“水落石出。”青雀脸色立时大变,霍然站起身来,凤目杀气腾腾,厉声逼问:“是谁告诉你的!”

  倾城反问:“除了夫人,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?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奥兰多?”

  “这是总督大人的遗言,要我亲口转告夫人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……”青雀仍是半信半疑,“可是……难道骨碌布渊和梅尔舒迪林真的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?奥兰多对他们仁至义尽,即便是条狗,也不该如此昧良心……”

  “有时候,人比狗还更无情无义呢。”说着,倾城自内衣口袋中取出红线儿写给青雀的那封信,笑道:“夫人看了这信,先必会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
  青雀满腹疑窦的展开信笺,一看那字迹,手立时颤抖起来。与女儿一别多年,也不知如今长成何等模样,又见她信中所述种种,尽管不曾埋怨什么,淡淡的语调却可仍暗示出几年来过的不甚如意。又匆匆看了几行,得知女儿已经婚配,自己忝为生母,连姑爷是谁也不知道,更加谈不上替女儿作主,匆匆忙忙的出嫁,连嫁妆也没人准备,真是孤苦凄凉的无以复加了。气得柳眉倒竖,暗骂春江飞鸿无情无义猪狗不如,转念又想,自己又何尝对女儿有情有义?如此一想,更感羞愧悲苦,不由落下泪来。

  看了红线儿的信,青雀对倾城再无半点怀疑,收好信笺,正色的道:“君上对我女儿有恩,青雀绝非那等忘恩负义之人,我相信你是遭人陷害。现在府里封锁甚严,一时也无法可想,不过你不要担心,等到明天晚上,自有人送你出去。”不再多说,叮嘱秋彤、春晓服侍倾城歇息。倾城早已疲惫不堪,却不敢就睡,打起精神运转阿修罗魔功,每一呼、吸,淡红色的氤氲自口鼻涌出来,缓缓的扩散开来,遍布在身体四周,经由毛孔渗进体表,安抚不堪重负的肌体,随着行功吐纳,真气也聚集在伤口附近,调动生机,加速愈合。阿修罗功外采天地之精气化为己用,纳须弥于介子,含日月之精,咀众生之华,最后精粹出来的真气,乃是一种天地万物赖以萌发、生长的本源生机,对治疗内外伤病,有着非同凡响的奇效。倾城行功三十六周天,得知腑脏没有受伤,四肢筋骨也都安然无恙,胸口那处伤口虽然危险,却也没有触及要害,其余都是皮肉之伤,无足轻重。于是放下心来,缓缓收功。倦意袭来,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。一夜无话。

  翌日醒来,头昏沉沉的,伤口痒的厉害。隔壁房间有女人在谈话,一个是青雀,另外一个娇柔的嗓音却很陌生。倾城挣扎着坐起来,自己倒了杯冷茶喝,精神好多了。

  “君上醒了啊~”不一会,青雀带着一个美貌的妇人走来,介绍她给倾城:“这位就是我的妹妹莲·干达婆。”

  倾城曾听秋彤隐约提起莲夫人跟奥兰多一家的恩怨,虽然不甚详细,却也大体了解一些。必恭必敬的道:“莲夫人好,在下不便行礼,还请赎罪。”莲夫人笑道:“快别客气——你是梅姐姐的义弟,按理,也算我的兄弟,都是一家人,礼数就免了罢。”倾城也不坚持,笑着叫了声莲姐姐。莲夫人含笑点头,说道:“你快躺着,千万别碰着伤口。”说着站起身来,又与青雀低语几句,两人匆匆去了。

  大约过了一刻钟,青雀独自回来,伸手摸摸倾城的额头,笑道:“好个命大的弟弟,退竟烧了!”没有别人在场,举止亲昵多了。

  倾城笑道:“我倒情愿好得不要这样快,姐姐就不会赶我走了。”青雀脸一红,啐道:“你这话可是真心?”倾城微笑不语,稍顷,又问:“外面情况怎么样了?”“很严重,梅尔舒迪林果然狼子野心,竟在奥兰多灵堂前宣布继任领主,现在正跟李华、莫里森争权。这样下去,用不着帝国军攻城,自家就闹得两败俱伤了!”

  青雀秀眉深锁,喟然一叹,又道:“可惜我一个妇道人家,也不方便抛头露面,身边连一个得力、可信的人也没有,否则,哪还容得那些蠢物坐大!罢了罢了,这些与你无关,待会儿莲妹妹会送你出去,你就留在她们家里养伤,等到痊愈了再作打算。”

  “劳姐姐费心了,等我伤好了,就回来帮你。”

  “你有这份心姐姐就满足了——但千万别再回来!你现在自身难保,刺杀总督的罪名尚未洗脱,名不正言不顺,回来只能添乱子。”顿了一顿,青雀侧过脸去,伤感的说:“奥兰多一死,我再也不欠乌鸦领什么,假如事不可为,唯有归隐山林一途可行,倒也好,我这种老太婆,也该安分守己的过几天好日子了。”

  “姐姐千万别这么说!你要是老太婆,我不是也该入土了?姐姐不是咒我夭折吧?”

  青雀脸有红了,似嗔还喜的啐道:“呸!甜言蜜语说给小姑娘听去,我要信了你的鬼话,那才真是阴沟里翻船呢!”正说着,秋彤、春晓回来说:马车已经备好,莲夫人请君上即刻动身。

  青雀点了头,让两女扶着倾城下床,自行在前头带路。一行人匆匆下了小楼,穿过一道月门,便看见一架双辔马车。一路走着,青雀又叮咛倾城:“有两件事你要记住。

  第一,莲夫人还不知道奥兰多的死讯,她身子不好,最忌情绪波动,你万万不可告诉她。

  第二,莲夫人是我亲妹妹,也是奥兰多真正的妻子,至于我,不过是个摆设罢了。其中因缘你别管,说来话长,现下也无暇多说。莲夫人有个女儿,她是奥兰多的骨血,那姑娘是个好孩子,你可不准欺负她,而且,依我看,苍翼城是保不住了,他日城陷之时,希望你看在我们交情的分上,帮那姑娘安排一条体面的归宿——不准推三阻四,我知道你能办到。唉,若非落到现今这个分上,说什么也不至于开口求你了。想当年——呵,人生在世,最怕这‘想当年’三字啊。”

  “姐姐若还当在下是兄弟,就别再说这种生分的话了。在下愿对天起誓,但凡有三寸气在,定会照顾莲夫人一家平安无事。”

  青雀笑道:“有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。”于是送倾城登车,挥手作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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